每年6月的第二个星期六,是我国的世界文化遗产日。无论是物质文化遗产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都越来越引起全社会的重视,被重新认知。
古旧的城市及农村建筑,尤其那些承载着特殊历史记忆和生活印迹的建筑,也是广义上的文化遗产。成龙捐古建、国棉三厂苏式办公楼配楼被拆、郑州郭家大院面临拆迁引发全城关注……这些或近或远的话题,无一不折射出人们对古旧建筑遗存的强烈关注。
古老的文化遗存要得到完整保存,必须完成新时代的转型,而不是单纯保留已经破败的原貌。在许多或成功或失败的实际案例中,这一点都得到了强有力的证明。作为这些案例的幕后推手及操作者,在设计师看来,复活古老的建筑遗存,在当下的生存空间中找到它们新的价值和方位,方可使它们实现现实生存和未来可持续传承。
上海新天地:城市旧址改造的传奇案例
上海新天地,是城市旧址改造的传奇案例。每个到上海的游客,都可以在这里领略上世纪初旧上海巷陌里弄的风情,看到活生生的历史。而在每一幢建筑内部,却又是完全吻合现代和时尚。新天地改造项目以上海近代建筑的标志石库门建筑旧区为基础,改变其原有的居住功能,赋予其商业功能,使之完成新时代的华丽转身,成为新“上海名片”。
贝铭设计装饰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赵战鹰与新天地承接项目方有过密切接触,对新天地凤凰涅槃般重生过程所知甚详。据他介绍,初期的新天地项目开发集团是赔钱倒贴的,原有旧石库门里弄由于年久老化,还有许多管路老化等诸多难题,改造的同时还要保留里弄格局和建筑外观,每平方米建筑面积的投资超过万元,比原本直接建筑的费用还要高,工程还要复杂。“要给风化的砖打养生液,一块块地打,使之加固。”
当时项目牵头开发方的瑞安集团董事长罗康瑞曾说,二十一世纪的上海将会发展成为一个国际大都会,而新天地正好提供了一个让上海把自己的历史、文化、旧建筑物保留下来的方案。现在看来,正是这份对历史和旧有文化的尊重,给了瑞安集团不计成本投入的勇气。
纺织城:老建筑承载的城市记忆将要抹去?
反观我们身边,省会郑州最古老电影院——东方红影剧院被拆了;最能体现郑州纺织工业城市印记的国棉三厂苏式办公楼配楼遭拆;还有前不久传出的消息,郑州市区唯一的四合院——郭家大院,也将被拆,引发全城关注,最新消息,文物部门,或将就近迁建,或将城铁建设更改设计方案,避开郭家大院……随着郑州西郊许多文化记忆的丢失,郑州越来越不像郑州了。
郑东在大展宏图,西区在大拆大建,而原有的特色被边缘或消失,改造伴随的是割裂、断层的危险。赵战鹰是从小生活在老西郊的人,可是如今的记忆在淡忘。“这些都是郑州的历史,拆了就不是郑州了。承载着郑州历史的那些建筑和生活方式,更是一个城市的厚度所在。”
赵战鹰依然凭借一己力量,在能涉及的项目中为这些历史遗存的保留呼号奔走。在西区一个餐饮项目中,影印了一些老档案馆的资料,比如郑州老街区的地图、老的门牌号模型、老糖盒子……“餐饮虽然是小项目,但也是市民日常都会去的,一点点去影响。有的客人说,这个地图很有意思啊,正吃饭的当儿,看到影印的老街区地图,说起曾在哪里待过,我知道了都特别欣喜。”
郑州的新、旧老城,东、西记忆,老遗址保护……如何挖掘老建筑的持久生命力,保持它们独有的风貌和特质,跟现代创意结合?这是设计师们要思考的。“一个美丽和富有生命力的城市必然是有个性、有可识别性、有内涵、有底蕴的城市。城市不仅要致力于今日的建设,还要保留一些历史人文现象。”赵战鹰说。
古村落转型生存 原生态才是核心价值
“被雪山包围的河谷里,躺在藏居特有的火塘边,窝在房间听高原阵雨带来的轰鸣声,混合着窗外雨中的青草味道,还有些浅浅的牛粪和泥土味儿,二楼阳台的摇椅边,能远远看到因为大雨而开始奔腾的河谷,河边的草甸子上,沙棘树的白花铺满了整片小山坡,捧起昨晚未看完的书……”这样的美妙情景,原始又现代,正是镶嵌在香格里拉高原深处的悦榕庄度假酒店的居住体验。赵战鹰说,悦榕庄是全球顶尖的精品度假品牌,其项目一直是在建筑及装潢摆设上融合当地的特殊风格, 体现当地风土人情,又融入现代的SPA及高品质配套生活设施。既达到对原始风貌的尊重,又开发了高端的附加值,找到自然保护和现代商业挖掘的最佳平衡点。
反观河南的度假景区,重渡沟、云台山,“景色极美”但“留下,很难”。居住设施大多是当地村民的几十元家庭旅店,生活设施貌似现代,却还不如原始的好用——卫生间内铺着瓷砖,现代的坐便器或毁坏或肮脏无法使用,有的甚至还配了浴缸,却没有热水供应……连如厕、洗澡等基础的生活设施都无法保证,景致本来足可欣赏两三天的云台山,只能让众多游客“知难而退”,缩短成一日游。
这样的情况很普遍,河南许多地方的自然景观堪比国内众多知名景区,却因运作不当,难以吸引高端客户。
赵战鹰曾尝试新乡“岩壁村庄”郭亮村项目的“再保护”。“我们是想把它做成高端的项目,所谓‘高端’,其实在硬件上是极简的、要的就是原生态的纯粹,在软件营造上升级,比如加些地暖、现代管网设备等,洗浴、餐饮高标准,床品可以是品牌高档、非常舒适的,营造回归、原生态的舒适性。”但在后期地产商与政府的交涉中,项目停滞。
这样的搁浅并非孤例,在郑州,赵战鹰曾尝试过几次和外来地产商的交涉与创意合作,但在很多项目的执行中,都因一些政策的不明朗原因搁置了。
新遗产观 未来蓝图,依然有你
文化与经济从来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文化遗产也是重要的生产力、产业与资本。找到文化核心价值,将之保留、包装,开发出新的价值,实现共同的未来愿景,这样的成功案例并不鲜见,鼎合建筑装饰设计工程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刘世尧眼下正在操作的一个项目,让业内人士也深表叹服。
这个项目其实是从另一家设计机构手中截获的。这是云南玉溪的一处古村落,名字也很古老——矣马村,占地七八十亩。“和朋友驱车经过那片山坡,一片片红泥灰瓦的土房子,次第散落,漂亮死了!”却听说按照设计方案,这片美丽的村落要给全部推平,重新拆建。“不只是房子推掉,还要把山头削掉十几米,推成台地,为的是多盖房子,多卖钱。”
这样的设计思路在不远的地方就已经被其他开发商变为现实,“一栋栋白色的别墅,整齐划一,在高原的强烈阳光下异常扎眼,很是怪异。”原有的山坡、流水、炊烟全部消失,云南古村落被毫无个性的新开发项目完全淹没。在刘世尧看来,无论从长期经济效益还是文化价值上考量,这种设计都是愚蠢的。
矣马村没有列入古建筑保护名录,但它的历史也相当久远,历史上出过五个进士,现在还保留着一个王氏祠堂,而在设计师眼中更具价值的,是“这些原始建筑里生活的村民,还保留着原生态的生活方式。”
和开发商一次次接触,从最初提出数条理念性建议,到对项目全方位的设计细节呈现,最终,开发商完全放弃了原来的设计,将项目交给了鼎合。
理念的落地是艰难的。沟通工作量非常大,和甲方的沟通,和建筑师、景观建筑师、房地产策划公司沟通,又找到云南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小组来讨论,全部达成一致。设计涵盖自然地形的利用、建筑的外观及内在、使用功能及种种设施细节,老房子如何加固,水电、采光如何完善,需要大量工作。
原本的山、水被保留,村落原始架构被保留,甚至几十户村民被保留。山体自然的沟壑被巧妙借用,自然形成的堰塞湖是原设计者想要处理掉的障碍,现在也被规划进去,做成天然花谷,两岸有特色餐饮、会所和SPA,“把最坏的变成最有特色的、最好的”。
“设计者要清晰自己的责任。”刘世尧用他的设计完成他的理念。